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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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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下楼后发现忘记带雨伞,程颜不会折返办公室;如果不是无意间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也不会深感惊愕。总之,她的脚步几乎是不受控的,快速移向总监室那扇虚掩的门,隔着门仔细一听,程颜皱了皱眉,里面传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程颜的事情,你打听得怎样了?”陆天皓的嗓音略微有些低沉。

    “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过你说得没错,她没经过任何考试,是方剑齐直接招进来的。”何家佑的语调比对方清朗几分。

    陆天皓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上扬了声线:“那她和方剑齐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方的回答相当笃定:“不管他俩是什么关系,反正程颜肯定不会是他的‘小三’。”

    陆天皓的疑虑未减,仍旧若有所思:“可我总觉得他们……有问题。”

    在何家佑看来,一向性情淡然的上司此刻格外反常,不禁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为什么对他俩的关系如此执着?”

    “有关方剑齐的事情,我都很在意。”

    何家佑忍不住调侃他:“你在意的不是方总,而是程颜吧?”

    “我是绝对不会喜欢‘小三’的,尤其是方剑齐的。”陆天皓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又那么字字铿锵。

    眼见无法说服他,何家佑语露无奈:“我看你和程颜接触得挺多的,你找机会自己问她吧。”

    男人的音调明显冷了冷:“那女人聪明得很,我主动接近她这么久,都套不出半句话。”

    何家佑心里无端地涌起一阵释然:“原来你和程颜走得近不是因为对她有意思啊。”

    ……

    门外那道高挑的身影如遭电击,久久呆立不动。

    这一刻,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两个低声密斟的男人。

    门外,是一个惊愕不已的女人。

    程颜就这样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男人薄凉的说辞,淡漠的口吻,加上不纯粹的动机,都令她十分震惊,以至于程颜一时间无法思考,只觉耳畔充斥着一片“嗡嗡”的响声。

    她摸了摸依然有些肿胀的嘴唇,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了,难怪车内那一吻是突兀的,是疏离的,又带着某种探索的意味。

    原来——陆天皓根本只是在试探她罢了。

    念及此,程颜突然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该热情地回吻陆天皓,彻底坐实水性杨花的罪名,看他究竟敢不敢招惹方剑齐的“小三”!盯着总监室的那扇门,程颜气得七窍生烟,连理智都被蒙蔽了,她觉得眼下只有推门闯入,再狠抽陆天皓两记耳光才能泄愤。

    然而,一念闪逝,她伸向金铜门柄的手愕然僵住——

    方剑齐一脸狠戾的表情跃然大脑,似乎在警示她切忌冲动坏事。

    程颜当即警醒。

    迟疑两秒,她深吁口气,双手无力地垂回身侧,她飞快地转了身,踩着高跟鞋疾步走向电梯口。

    直到电梯平缓下行,程颜才恢复了理智,她不由暗忖,自己竟是小瞧了陆天皓,其实对于她的来历,他早生疑窦。

    但是,他与方剑齐到底有何恩怨?

    这一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电梯在一层停下,程颜驱散杂念,迅疾地走出电梯。秋雨的寒意袭来,她的眉心倏地一紧,她看了看空空的两手,无奈哀叹,自己居然还是忘了拿伞。

    踯躅片刻,程颜缩了缩脖子,冲进灰蒙蒙的雨幕……

    **

    隔天。

    “一大早就打瞌睡啊。”

    听到话音,趴在办公桌上的程颜仍旧一动不动,她抬了抬眼皮,从臂肘和桌面的空隙中看到一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她艰难地发出两声:“嗯嗯……”

    “你不舒服了?”男人顿感不对劲,大手放在她的额头一探,即刻凛了面色:“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程颜不得不有些艰难地坐直了身子,看了看面前的男人,——黑色西裤,浅粉色条纹衬衫,他的打扮一如往常干净利落。

    “家佑……”程颜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由于喉咙燥热,她的嗓音显得分外喑哑:“没事儿,我昨天下班路上淋了雨而已,趴一会就好了。”

    话音未落,她沉甸甸的脑袋就向桌面上趴回去,当她的前额刚挨上手臂,酸软的肩膀就被一双大手扣住了,何家佑轻轻一提,顺势把她扶了起来。

    “你得去医院。”他的眉宇满溢关心。

    她的双腿像灌了铅,沉得挪不动半步,屁股不知不觉又滑向椅子:“不用了,我今天还得写美心的案子。”

    男人的态度几近强硬了:“去、医、院。”

    “啊——”

    区区半秒,程颜根本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到全身猛地失重,定睛一瞅,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竟是被何家佑打横抱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地蹬了蹬腿,发出沙哑的惊呼:“你快放我下来,这里是公司……”

    不料,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实则相当有力,他的一双臂膀只是稍微紧了紧,程颜就丝毫动弹不得了。

    “嘘——”何家佑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

    程颜耳根一阵发麻,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随之闭上了。

    上班高峰期,忙忙碌碌的人潮涌进写字楼,何家佑抱着个女人逆向行走,引来无数好奇的侧目。程颜顿时觉得尴尬万分,她只得把毫无血色的脸颊埋进男人的胸膛里,生怕被熟人认出来。

    嘈杂的人声渐远,鼻息嗅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程颜愈发昏昏欲睡,浓密的睫毛很快耷拉下来,静静地覆盖在眼睑上……何家佑垂眸凝视着她婴儿般的睡相,心脏忽然漏跳两拍,星眸中的焦灼也沾染上点点疼惜。

    他轻笑着思忖,自己该不会再次爱上她了吧?

    **

    女人醒来时,正躺在急诊观察室的病床上。

    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涌入鼻腔,程颜的头痛缓解不少,她睁开眼,环视素白的病房,目光微微一滞。

    她朝站在床尾的男人笑了笑:“你怎么还在?我睡多久了?”说着,程颜掀开被子,探身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只大手忽然按住她的肩膀,何家佑指了指点滴瓶:“别乱动。”他瞥一眼腕上的手表,精致的银色指针正指向十二点:“公司没什么事,我下午再回去。”

    吃不住肩头压下来的力道,程颜又被按回枕头,仰视对方那张极俊逸的面庞,她轻声感叹:“有你在真好,不然我在公司的日子肯定更难熬了……”

    何家佑莞尔一笑,语带庆幸:“如果不是在方程式遇到你,我还以为咱俩再也不会见面了。”

    浮光掠影,程颜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倒回三年前……

    她脱口问道:“你毕业舞会那天,为什么放我鸽子?”

    阳光照进病房,为男人周身勾勒一抹柔和,也衬得他眼底掠过的那瞬凝重格外突兀。沉默须臾,何家佑缓缓覆上程颜的手:“当时我家里出了点事……”

    他的声音蓦然顿了顿,转头瞅向病房门口。

    从走廊里传来的“哒哒”声恰好在此时停下来,只见脚踩五寸细跟裸靴,臂肘上搭着个名牌手袋的女人倚门而立,她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程颜面露错愕,她倏地抽出手,惊讶地问:“唐思思,你怎么来了?”

    对方敛去眉眼的不悦,嗔怨道:“市场部副总监抱着你出门的八卦,在方程式上上下下现在恐怕是无人不知了,甚至连你搂着家佑脖子的桥段都出来了,我过来医院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也好回去帮你们辟谣……”末了,她言归正传,挑眉问:“医生怎么说?”

    尽管唐思思这番话醋味十足,但她的态度并不算犀利,语调也分明带着丝丝关切。

    程颜愣了愣,一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趁她晃神的工夫,何家佑已替她作答:“感冒发烧,没什么大碍。”

    唐思思顿松口气,她赶快从纸袋里拿出一盒便当,又换上娇嗲至极的嗓音:“家佑,你没吃饭吧?我可是专程来给你送午餐的。”

    他耸了耸肩,没接对方递过来的便当:“我不饿,留着给程颜吃吧。”

    一丝算计闪过唐思思那张灿若桃花的脸蛋,她不介意吃个软钉子,嫣然巧笑:“我也给病号带了粥呢。”

    程颜脸上的狐疑愈深,暗自忖度,唐思思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了?这女人到底是演得哪一出?

    唐思思施施然走到病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美眸顾盼着说:“还是我留下来照顾你吧,我们都是女人比较方便,家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就这样反客为主,极巧妙地下了逐客令。

    此言一出,何家佑的确没理由继续留下,他边穿外套边说:“那就麻烦思思了,我先回公司吧。”

    程颜打量一眼唐思思相当释怀的表情,不禁暗叹她也是个可怜人,追男人都追到别的女人的病房来了。

    待何家佑离开,程颜直言对她说:“我不想惹麻烦上身,你别误会,我和家佑没什么……”

    唐思思挑高音调,一语打断她:“想喝粥吗?”

    冒然被插话,程颜倒也无所谓,反正她已说破,至于人家能否听得进去就不由她了。

    唐思思慢悠悠地拿起床头柜上的饭盒,朝病床上的程颜递过去,她极自然地伸手欲接:“谢谢。”

    “哐当——”一声脆响震彻病房。

    紧接着,是唐思思发出的惊惶尖叫:“啊——”

    程颜的手尚未碰到饭盒,已不自觉地缩回来,她瞪大眼睛望向铺着浅色瓷砖的地面,——团团白色的热气不断升腾,地上洒着一滩粘稠的水渍,以及无数颗饱满圆润的米粒。

    “哎呦,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唐思思失手打翻饭盒,捂着胸口佯装惋惜:“真对不起喔,害你的午餐没有了。”

    冷眼睥睨她唇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程颜腹诽,真该颁个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给这女人。

    “反正是你买的,不吃也罢。”程颜说得若无其事。

    **

    程颜打完点滴时,天色已擦黑,她抱着医院开的一堆药,被老妈接回了家。

    程母递给她一碗热汤面,兴致勃勃地问:“你们那位帅哥有没有去医院看你啊?”

    她吹吹热面条,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哪个帅哥?”

    “陆总监啊。”

    程颜握住筷子的手生生一抖。

    “咳咳咳……”不小心被面条呛到的她发出一阵猛咳,顺了顺险些痉挛的胸口,她故作不以为意:“他那么忙,哪有空理我。”

    程母瞬间冷下脸,愤愤不平地抱怨:“我闺女都烧成这样了,那个臭小子竟然连人影都不见?!他可是亲口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是我上司,又不是你请的保姆,工作之外的事儿不归他管。”程颜嘴上大喇喇地说着,心头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

    “嘀嘀——”两声短促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打断了母女俩的对话。

    程颜拿起手机,心不在焉地点开微信。

    她的目光陡然落在“陆天皓”三个字上,指尖生生一颤。

    她的心,在这一瞬释然,却在下一瞬介怀。

    她居然会对他有所期待?

    一念太荒谬,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个勾魂夺魄的舌吻挑动程颜的心尖,似乎依旧残留着荷尔蒙的气息,很危险,很诱惑,却也——很不纯粹。

    程颜闭上眼,这才将自己从方才的复杂情绪中揪回来,对于那个吻,乃至那个男人滋生出的种种心绪,她权当是荷尔蒙的后遗症了。

    因此,她的手指近乎是决绝的,按下了关机键。

    **

    病假第二天,程颜陪老妈在多多来看店。

    傍晚时分,店里的顾客不多。程母在储藏室点货,坐在收银台后的程颜漫不经心地刷微博。比熊犬“娃娃”乖顺地趴在她的膝盖上,歪着脑袋打瞌睡,慵懒至极。

    有顾客买单。

    程颜扫了一眼款台上的两包酸梅,头都没抬:“20块。”

    “我没有优惠?”熟悉的男声。

    她“嚯”地抬头,眸中登时闪过一丝惊讶。

    她差点认不出面前的男人,——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运动衫,低开的脖颈处露出一截白t的领口,整个人的气场都比平日柔和几分,就连男人脸上的料峭都令人感觉卸去了不少。

    对视半晌,程颜淡淡地垂下眼眸。

    她道出的称谓透着疏离——

    “原来是陆、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