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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香澄终于换上了一套像样的衣服。
绣花鞋她穿来还有些不便。两名看守一前一后把她夹在中间。即便这样，身后的看守还要不时推她一把，催促她快些走。
香澄在中间，向前逃也不是，向后溜也没门。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听一前一后两人大声搭话闲聊。
“听说这次那位南先生出手可阔绰！选了隆祥饭店请福婶儿和黑痣呐。”
黑痣？这些人居然懒到连她的名字都用特征概括了！
可这么难听的代名词说出去不会被人笑话，误会成是满脸黑痣的姑娘么！
香澄正气得牙痒痒。
这时身后的壮汉又开了口。
“说来也怪，那客人居然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求右手掌有颗痣！”
“怕是读书人的怪癖吧。”前面的壮汉随口猜了句。
“读书人？这天下商人可不见得都是读书人。他连话都说不清楚，能识几个大字？”
“他那哪是说不清话啊！听说他是东瀛来的呐！来上海做生意，连上海话都会几句！那回我还瞧见他捧着本书在看。叫小什么八什么的……”
“叫什么？”
“不、我这不也不识几个字么！”
……
香澄跟在后面，耳朵有一句没一句装着后面两个有肌肉没脑子的看守的对话，脑袋里吵得嗡嗡直响，加之肚子又因到饭点饿了起来，连思考的精力都没有了。
来挑人的虎爷，一早已经提前上路，去通知那位有恋手怪癖的南先生，尽早安排酒店厢房，以便一睹他苦苦寻找的左手带痣的少女芳容，顺便商议价格。
福婶儿一路上话不多，想必是在肚子里盘算着，要把香澄卖个什么价儿。
主顾挑三拣四是常有的事，在价格上免不了要一减再减。可这回主动权在福婶儿手里的，想要多少钱，还不由得她加？！
看起来福婶儿光是想着就已经乐得合不拢嘴。瞅香澄的眼神都顺眼许多，难得开口说句话，都是感慨自己运气好，能在山路上捡了香澄这么个宝。
香澄嘴上笑着回应几句。心里想的却是，是宝是恼，现在还不可知晓呢！
既然现在凭蛮力挣脱无望，那就去酒店再见机行事！
2
“隆祥饭店。”
香澄站在饭店外，抬头读着大匾上的四个烫金大字。
福婶儿似乎很讶异她认识字，刚想开口问什么，门口一位服务生迎了上来，向她们问道，“欢迎光临，两位请问有预定么？”
这个年代的饭店就开始预约服务了啊。香澄在心底默默感慨了句。就听福婶儿点点头，回应道，“定了，定了。牡丹阁。”
听起来还真像烟花楼。
“请问这几位……？”服务生看向福婶儿身后几名壮汉。福婶儿忙摆手说，“他们不算，不算。”
说着向身后的人说了句，“去老地方等着。”
接着一张黑脸又立刻变成满面笑容，转向服务生，“麻烦带路吧。”
“好的，请随我来。”
服务生似乎对这种情况处之平常了，不再多说，替福婶儿和香澄引路。
服务生将两人引到了一个雅间外，门上刻着一朵牡丹，应该就是福婶儿说的“牡丹阁”了。香澄向隔壁的那扇门扫了眼，见刻着一朵芙蓉花，纹路形状与牡丹多少有些相似。
走到这里，福婶儿对服务生挥了挥手，服务生明白事理地躬身行礼后立刻转身离开。
眼看福婶儿就要把她送进门介绍给恋手癖的南先生，买卖一锤定音后再想遛恐怕就更难了。香澄正苦于找不着落跑的机会，此时她们身后忽传来一男子痞气地喊声，
“哟！这不福婶儿么！”
香澄回头想瞧一眼，才望见那人高帽子的一个边，就被福婶儿肥胖的身躯挡了住。
福婶儿神色慌乱，赶忙用身躯挡住香澄，对香澄叮嘱了句“你先进去应付南先生”，就匆忙拉开门把她推了进去。
香澄还没站稳，门已经“嘭”地一声关上了。
四下突然安静下来。
3
小喜缩在大树下听着身边的少女聒噪艳羡着香澄的好运气，两手不自觉地紧紧攥在一起。
香澄现在到哪儿了？是不是已经出了山，过了村庄，进了城？会不会被南先生打骂一顿关进黑屋子里饿上三天？
可是按香澄的性格，不会忍耐，一定会想办法的吧……
如果是香澄，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小喜想着，耳边愚昧的笑声叫她觉得无比刺耳，她好想站起来大声唤醒她们。就像香澄一番话点醒她一样。
想到这儿小喜的手又不自主地攥地更紧了。她费了好大的劲，做着深呼吸，心跳隔着胸口都能听见噗通噗通。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她决定不能这么等下去，就算多一个人也好，她要带大家去救出香澄。
“大家…”
小喜终于站了起来，响亮开口。
突然间所有的少女都安静下来，可是大家不是看向她这边。而是望向小树林外依稀可见的砖瓦房。
就在刚刚小喜开口说话的同时，那里传来一声枪响。
少女们不知情况，不安地躁动起来。原本地欢闹声变成了压低声音忐忑不安的低语。小喜也害怕地五个手指紧紧抠住大树粗糙的树皮。
“怎么了？”
“那是枪声吧？是枪吧？”
少女们的声音从不安变成惊慌，带着颤抖声调的话，从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就像是病毒一样在所有人之中蔓延，不一会儿，少女们已经不再安于只停留在原地，四散奔逃着想找个藏身之处。
两三个少女竟想向土砖房跑去，瞧瞧枪声响起之处的状况。可没想到才迈出不过几步，没想从土砖房方向突然出现的一队军人模样的男子迅速围了起来。
在那队人身后，她们还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看守老三。
见了此状，不知是谁先尖叫了起来，接着所有少女都惊慌地尖叫起来，乱成一团。
还没弄清楚状况的少女们，在领队的人一个手势示意之后，已被围上来的几名男子抓住手臂反捆起来。
“喂！你们为什么抓我们！”
“放开我！放开我！”
少女们挣扎着想要摆脱绳索桎梏，但这队人并不理会少女们的呼喊。转眼已快步分散到各处，将本就慌乱地没有了方向地少女们一个个围堵捆住。
“真是大丰收。”
为首的男人反拧过一名少女的手臂，迅速地将少女的双手紧紧绑住。敏锐地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落网之鱼。
措手不及的突袭效果明显。
虽然根据被卖做人妾的女人的口供，应该还有几名看守以及一名胖女人不知去向。但只要再安排两个人蹲点，不要几天，也能把他们一并抓获了。
“周探长，东边的林子里抓住两名！”
“这边也检查完毕！”
手下陆续上前报道。负手立在池塘前，用探照灯般的视线最后确认地搜寻一圈的周天决周探长此刻转过身，满意地扬手向身后大丰收，只待他发号施令的手下们示意道，
“回巡捕房。”
黑色高筒胶靴离开了岸边，池塘之下的水里，还为从突如其来的冲击里理清思绪的小喜一半因为害怕，一半因为池水冰凉，捧着忘了归还香澄的绿耳环的双手还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