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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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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晋.江.文.学.城.独.发

    翌日,晴空万里,在常受雾霾笼罩的b市算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大片大片的白云漂浮在湛蓝的天空中,像连绵的白银锦缎遮住整个世界。

    趁着下午店里不忙,夏子若给苏启发了条短信:你在律师事务所吗?

    苏启回得十分精简:在,怎么了?

    夏子若想继续回复,却是改了删,删了改,最终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决定直接去找一趟苏启。一千两百万不是小数目,夏子若知道这笔钱对苏启而言意味着什么。

    卖房前,苏启的经济状况相当不错。毕竟能在b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大都市置房产,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却可望不可即的。现在房没了,苏启就只剩下一间律师事务所了。事务所是他跟朋友合开的,当时向银行申请的创业贷款,算算年头,应该尚未还完贷。默默替苏启算完这笔账,夏子若越发坐不住了,这男人拼搏这么多年,似乎一切都回到原点了。她手头的存款虽然不多,但好歹能先还苏启一点。

    夏子若隔着小西装外套捏了捏兜里的银行/卡,快步走向员工电梯。孰料,电梯间门口立了个告示牌:例行养护,暂停使用。她懒得再绕道去搭乘客用电梯,索性闷头走向楼梯间。

    相差几步的距离,她不由得放缓脚步,竖起耳朵,一阵窸窸窣窣的“啵啵”声从楼梯间里传出来。心里疑惑,她作势嗽了下嗓子,伸手推开安全门——

    两双受惊的眼睛“唰”地望向她。

    夏子若全身隐隐一僵,“姜特助,宋雅,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姜平握在宋雅腰上的手急忙撤下来,“腾”一下弹开两人紧贴的身体,他扶了扶脸上歪掉的眼睛,狼狈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咳咳,我们……”

    “我们在讨论工作!”白炽光下,宋雅顶着大红脸,肿着嘴唇,仍不忘满嘴跑火车。

    夏子若忍不住笑了,自动略过宋雅脖子上那片草莓吻痕,她随口转问姜平:“霍总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他出差回来了没?”

    姜平已从令人尴尬不已的那一幕中收回神思,他赶紧应道:“霍总今天上午回来的,但还没进公司。”

    “……哦。”夏子若撇下那对如饥似渴的男女,若有所思地走下楼梯。

    **

    启明律师事务所。

    苏启颀长的身影正埋首案间准备明天的开庭辩论词,忽然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他本能地瞥了眼手机,几乎是凭直觉,他已猜到来者是谁,“进来。”

    殊不知,苏启刚从文件中抬眼看向门口,脸上那抹和煦的笑意便微微顿住。

    对方将他这个微表情把握得很好,出言不善:“苏律师,你好像不是很想看到我?”

    拜先前几次交手的不愉快经历所赐,苏启当真不想看到此人,他连身都没起,“霍总,你找我有什么事?”

    霍季恩也不罗嗦,目光平静,动作沉稳,他从西装内兜里拿出张支票,扔在苏启桌上,“一千两百万你拿走。”

    苏启不看、也不碰那张支票,只挑眉问:“你是专程来给我送钱的?”

    霍季恩不置可否,明明有阳光照在他身上,可他的脸却是冷的,嗓音亦然:“我顺便来跟你说句话,这是你为子若做的最后一件事,因为从今以后她有我了。”

    即使苏启再淡定,听闻这番不客气的对白,也控制不住怒意了。他眸光一黯,猛地站起身,声线顿时低了八度:“霍总,这笔钱是我跟子若之间的事,与你这个外人无关。”

    霍季恩的冷笑浮在唇边,还没来得及展开——

    大门“嚯”地被推开,一道发颤的女声顷刻间灌进他的耳膜:“霍季恩,你够了没有?!”

    他皱起眉的同时转过身,目光瞬间沉下来,“子若……”

    夏子若的眸光已经越过霍季恩的肩头,看向隔着张办公桌站在他身后的苏启,就这么碰上对方那道被割伤的眼神,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飞快地转身离开。

    一路追到大堂,霍季恩才把怒不可遏的夏子若拽住,双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身后的大理石柱子上。

    “你冷静点。”霍季恩沉声道。

    无意间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夏子若哪里冷静得下来。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只觉身后的大理石柱子再冷,也冷不过她的心。

    她就像炸毛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刺,嘴上毫不留情地把新账旧账统统翻出来:“霍季恩,以前你给我一张支票,就想打发我跟我弟。现在你故技重施,又丢给苏启一张支票,企图抹灭我和他七年的友情。你是不是穷得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

    “子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霍季恩的口气有所缓和,英挺的眉宇却是依旧紧蹙,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那是怎样?”夏子若琥珀色的瞳仁里蓄满痛色,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像是被这女人问住了,霍季恩扣在她肩上的那双手微微一滞。这位向来杀伐果决的男人竟是从未有过的犹豫不决,他到底该不该道出夏振远当年逃债失踪的隐情?

    就在他迟疑的这两秒,夏子若猛地拨开他的手,抬脚便走,“霍季恩,你根本不懂爱。”

    他不懂爱……

    他不懂爱……

    到底是被这句评价刺激到了,霍季恩看着她那抹清瘦的背影,心口泛起一阵生疼,像是一把钝钝的刀,一刀一刀地划过他的心。

    “夏子若。”他艰涩地开口叫住她。

    他经常这样直呼她的名讳,可这一刻,他的语气却与之前的每一次都截然不同,温软的,低哑的,甚至带着一丝丝乞求的。

    夏子若趔趄的脚步狠狠地顿了一下。但终究,她只是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猛然重新加快脚步,踉踉跄跄地冲出大堂,冲进外面那片耀眼的阳光中。

    有那么一瞬间,霍季恩觉得那副画面十分刺眼——日光太盛,而她却在发抖;视野太阔,而她却被衬得那么渺小、瘦弱。他生生吞下满嘴的苦涩,极力克制住追上去抱住她的冲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静一静。

    霍季恩不得不承认,饶是他再如何运筹帷幄,这世上仍有很多事,是他始料不及的……

    七年前,苏启的父亲苏跃龙的手机配件加工厂遭遇火灾,火势迅猛,不受控的延烧导致爆炸,酿成惨剧。事发时正值工人上工期间,为此还搭上十余条人命,影响甚为恶劣,就连媒体都大肆报道一番。虽然事后证实是由于个别工人操作不当引发的火灾,但苏跃龙作为工厂老板依旧难辞其咎。生产线付之一炬外加巨额抚恤金和赔偿金一起算下来,苏跃龙不得不宣告破产。

    为了东山再起,苏跃龙曾向高利贷借钱,担保人正是他的世交好友夏振远。可赶上金融危机市场不景加之高利贷利滚利,债台高筑的苏跃龙在苦撑两年后自杀身亡。

    这笔巨额债务便落到夏振远头上。

    夏振远在变卖了公司和家产后,仍难补债务缺口,讨债公司便以他一双儿女的性命相要挟。有多少不得已早已不言而喻,为了避免祸及子女,他只能——东躲西藏。

    至于苏启……

    这五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帮夏子若寻父。终究皇天不负苦心人,上个月他在甘肃找到了夏振远。只是谁能料想到,等待他的居然是亲耳听到那般残忍的真相——夏家所遭遇的一切与他父亲有关。

    据夏振远所述,那一天,素来自制力极好的苏启喝得酩酊大醉,横倒街头。当天甘肃夜间的气温在零度以下,苏启就穿着件衬衫躺在酒吧门外的水泥地上。夏振远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从没见他掉过眼泪,哪怕是在父亲的葬礼上,苏启都强忍悲痛,不肯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但那晚,倒在地上一醉不醒的苏启——眼角有泪。

    那悲凉的泪,在寒冽的风中几乎结成冰。

    ……

    尽管,霍季恩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别的男人对夏子若的感情,但当他从夏振远口中听来这一切的那个瞬间,他还是颇为惊诧。

    尽管,霍季恩打心眼里讨厌这位情敌,但当他面对怒容满面的夏子若的那个瞬间,他还是无法启齿道出“真相”。

    真相如此残忍,足以在刹那间将一切干净的、美好的感情统统摧毁,亦足以令夏子若不堪承受、深陷痛苦。

    而他——霍季恩,不愿、更不忍去做那个伤害她的人。

    没有错,他做不到。

    神思回到现实,霍季恩带着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抬脚走出律师楼的大堂。

    赶上下班高峰期,写字楼前的广场上人潮熙来攘往,满是归心似箭的上班族。他左右巡睃一圈,却唯独——不见夏子若。

    **

    夏子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s的,心情糟糕得一败涂地。

    晚市已经开始,她实在集中不起精神工作,甚至连职业化的微笑都伪装不出。她走进员工休息室,拿起桌上的内线座机,拨通了餐饮部副总监的电话。

    她必须得请假,好让自己把混乱不堪的脑子彻底清空。

    殊不知,这边的听筒里还响彻着待机铃声,她制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夏子若把听筒夹在脖子上,腾出只手掏手机。

    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忽而凝住。

    犹豫须臾,她默默挂断座机,转而接听手机。

    不等她开腔,霍季恩四平八稳的嗓音便透过电波传进夏子若的耳朵里:“子若,麻烦你亲自送一份主厨精选套餐到总统套房。”

    不等她回绝,霍季恩已经切断通话。

    听着耳畔只剩下一片“嘟”音,夏子若简直无语了。可不管怎么说,她跟霍季恩还有着层上下属的关系,她只能这样说服自己选择服从。

    夏子若推着餐车来到位于行政楼层的总统套房,瞅着面前这扇气派奢华的双开红木大门,她顿生无奈——此时此刻,她并不想面对霍季恩。

    她到底有多不想看见这扇门后的那个男人,从她按下门铃后转身就走的果断姿态便可窥见一二,以至于大门打开,门里的人只看见一辆满载食物的餐车横在门口,以及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子若。”

    她身后响起这副声音。

    就是这么副再普通不过的男声,就是这么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却在电光火石间,激得夏子若绷直的背脊狠狠颤栗了一下。而后的片刻,她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无声地僵在原地。

    动作像是瞬间慢放的电影画面,她一点一点转过身,似乎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夏子若满面震惊地盯着站在那扇门口的男人。

    “爸爸……”她哆哆嗦嗦地捂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