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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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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那天上午,季从安刚下楼,便被季长风的司机给揽住,一开始便不容拒绝地替她打开车门,“小姐,请上车。 ”

    她无奈地笑了笑,弯身进去,正将车门轻轻地阖上时,黑色的玻璃窗外沈琰正从楼里出来。她突然很想叫住他,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她看到他去提车,便对司机说:“开车,别迟到了。”

    车子在马路上一路前行,越接近季家老宅,她的心跳动得越加的厉害。这是两年来,她第二次回到这里。从车子里出来,季从安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双脚像是被人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季老爷子身体一直不好,自八十岁大寿以后便一病不起一直卧床休养,为此,这两年季家便再也没有为他办过寿宴。静养了两年,季老爷子的身子也日渐有所好转,加之上个月长孙季长风的婚礼刚过,老爷子的精神头不错,季家便把寿宴的事提了上来。

    这是季家今年第二件盛事,前来祝寿的都是老爷子的故交,宴会虽然没有往年隆重,但也算得上热闹。

    季从安脚下的高跟鞋,有节奏地踩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自小她一直被季家保护得很好,基本上认识她的宾客不多,所以她也没有避讳直接向着客厅中央正在招待客人的季长风走过去。

    还未走到他的跟前,她已经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哥。”

    声音低低的,带有些鼻音。

    听到她轻轻地唤着自己,季长风握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嗯,你跟我来。”

    说着,他转身,往一楼的书房走去。没有了右腿的他,即使安着最昂贵的假肢,走起路来,依旧与旁人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季从安鼻头骤然微酸,心里原本对哥哥的愧疚又深了几分。

    季长风走到书房的窗前,背着身,等季从安进来后,直言不讳地提醒道:“今天有很多客人在这里,都是爷爷的朋友,你别再像之前那样无理取闹了。”

    “哥。”季从安低着头,“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日子让我回来,你明明就害怕我会做出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事情。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季长风的眉头皱了皱,“这两年爷爷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最近才有所好转。等宴会结束后,我就带你过去单独见他,他是想见你的。”

    曾经季老爷子多么宠爱这个孙女,季长风比谁都清楚。从安的父亲早逝,母亲也早早地改嫁了,季老爷子心疼她,几乎对她是有求必应,巴不得把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从安却做了那些让人心寒的事情,让季老爷子一再受打击。

    这两年,季老爷子虽然对这个孙女只口不提,可是谁都能看得出老爷子是想她的。有时候,季长风夜深从公司回来都会在从安以前的房间看见老爷子的身影,他就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对着一室的静谧唉声叹气。

    “在宴会结束之前,你哪里也别去,就在这里待着。一会儿我会让侍应生进来给你送吃的,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告诉他。”说着,他还故意提了提不能使力的右腿,这个动作他分明是做给她看的。

    季长风出去了,从安的身子有些软,瘫坐在沙发上,房间里开着暖气,温度很舒服,她却觉得浑身冰凉。

    不久,有人推门进来,她以为是侍应生,头也没抬,直接说道:“谢谢,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出去忙吧。外面的客人应该很多的,去招呼其他人就好。”

    除了关门的声音,房间里并没有响起离开的脚步声,反而多了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季从安松开了咬住的嘴唇,抬头望向那个方向,一怔,“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展飞站在原地不动,看见她眼底透露出来的防备,眉心微蹙,“你进到客厅时,我就看见了。”

    叶家虽然和季家取消了婚约,但是两家并没有就此彻底撕破脸。毕竟季家已经将季从安赶了出去,叶家虽然在情理上有些过分,但是碍于两家老人是多年的朋友关系,至今在生意上还是有不少往来合作。

    季老爷子的寿辰,叶家老爷子本来是打算亲自来的,无奈年前就陪着老伴到南方度假,只好让儿子和孙子亲自走一趟。叶展飞和父亲过来的时候比较早,他没有陪着父亲去和友人寒暄,独自坐在角落里。直到季从安出现,他的视线便一直紧随着她。

    “哦。”她似乎不以为意,微闭上眼,“你出去吧,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在找你。”

    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叶展飞摇头,“没有人会找我。”

    季从安微笑,“叶伯伯他们呢?对了,你的未婚妻没有和你过来吗?”

    清清淡淡地一句话,在叶展飞听来却带着极大的讽刺。他紧抿着唇,微微喘息过后,低声开口,“从安,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她喉咙发紧,心里万分的难受,脸上却扯出一抹寡淡的笑来,毫不退缩地直视叶展飞,“那你告诉我,我们该如何好好说话?”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久别重逢即使关系生疏但也可以言笑晏晏。可是,他们毕竟曾经那么地相爱过。自叶展飞进来,自她看见他,她就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

    被她这么一反问,叶展飞身子僵住,许多话到嘴边,终是化为那样一句不知轻重的,“对不起。”

    他走过去,半跪在她身前,有些颤抖地捧起她放在身前的双手,握在手心里,“从安,我们别这样好吗?你可知道我有多少无奈。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娶一个根本就没有感情的女人,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痛苦。”

    以前季从安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不论是言情小说还是都市情感电视剧里,男人和女人因为各种不情愿的理由分手了,明明可以有许多方式让两个人在一起,可是他们却都偏偏选择了接受现实。她曾不止一次地拉着叶展飞诉说她的困惑,那时候叶展飞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那时候,她不懂那些个‘不得已’具体是什么。

    现在她懂了,而叶展飞正为了他那些‘不得已’向她道歉。她眼里泛着晶莹的光,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抿嘴浅笑,“你根本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叶展飞我不怪你。”

    她起身,从他身边离开,直到伸手去拧门把时,身后才传来他沉沉的嗓音,“你说你没再怪我,从安,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怪着我。”

    一直怪着,才会一直念着。这是多么自私的想法,季从安望着朱红色的门,一颗眼泪毫无防备地滑落下来,顺着脸颊滴在了书房里的毛毯上,无声无息。

    她出了书房,一路低着头往洗手间走去。将洗手间的门反锁后,她才走到洗漱台前,不停地用冷水扑打着脸。

    季从安从洗手间里出来,没有再回书房,她熟门熟路避开客厅里的宾客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去。外面没再下雪,但是天空阴沉沉的一片,和她此时的心情有些相像。

    客厅的室外阳台上,季长风始终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突然闯进视线里的女人,对沈琰说:“她是我的妹妹。”

    沈琰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漫不经心地摇曳着杯子,抬头时表情变了变,平淡无波的双眸里忽然闪过一丝震惊,“季从安?”

    难怪初次听见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沈琰视线的不远处,季从安站在院子里那株开满枝桠的梅花前,大雪压着树枝,花朵却开得娇艳美丽。红艳的花和白衣的她,相互映衬着,犹如一幅精雕细琢的画。

    季长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沈琰,诧异地问道:“你们认识?”

    沈琰明亮的眸光变得深邃起来,“嗯,回国后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

    “是吗?那还真是巧。”

    季长风说完,又再次将目光投向院子里的季从安,默默地蹙着眉。

    “长风。”沉默了一会儿,沈琰突然开口,“那天在诊所,你说的那个让你束手无策的人,是她吧。”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季长风身子一颤,紧握着阳台的阑干才勉强站稳,脸色有短暂的苍白,但片刻便恢复过来,不答反问:“沈琰,你和从安有相处过吧,以你的专业角度,你觉得她怎么样?”

    沈琰诧异地回头看他,“你觉得她有心理问题?”

    季长风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沉吟道:“不是觉得,是肯定。”

    沈琰拧着眉,“为什么这么肯定?”

    季长风慢悠悠地抬起头,望着一片苍茫的天空,神色悲怆,竟然找不到一点平时沉稳淡漠样子。他闭了闭眼,将呼吸放得极轻,“因为她曾想过要杀了我的父亲,而我就是在那时候失去了右腿。”

    沈琰的内心狠狠一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猛地看向院子里的季从安。她脸上有着和季长风同样的神情,那是一种无休无止的哀伤。那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做出那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可怕的事情来。

    他又是一怔,忽然想起那晚她对自己说的话,“每个人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地忘记不开心的事情。”那晚他实在无法想象在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会让她说出那样的话。如果真如季长风所言,事情也许远远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好一阵,沈琰才微微错开视线,眸光里不再是她,而是印着那株艳丽的梅花,毫不犹豫地告诉季长风,“长风,在我眼里她很好。”

    季长风讪讪地摇头,“沈琰,我又何尝不希望她很好。她是我的妹妹,我比谁都希望她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