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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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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中西北角的高脚花架上贡着一盆早开的“金盏银台”,纯白的花瓣托着一盏金黄的副冠,虽是清奇淡雅,在这姹紫嫣红的园景里到底寡薄了些,鲜少有美人相目。

    “我进宫时,太后便不在宫中,说是去了五台山祈福,已经多年。”

    “那太后为人如何?”

    “皇上待太后如何?”

    “我康熙十三年进宫那会太后就去了五台山,哪里知道。”

    “惠嫔姐姐,你在宫中时日久,太后其人如何?”某个胆大眼锐的亲近贵人把着惠嫔的手臂问道。

    惠嫔坐于荣嫔下首,寡言羞赧,不好不答,温吞道:“那时我份位低,并不能常侍太后左右。只是远远打量着,太后是极好的。有几次请安赶巧了,到见孝诚、孝昭两位皇后和荣嫔姐姐正与太后玩那麻将,太后输了牌,竟也使性不肯出银子,呵呵,最后还是皇上掏出了钱袋子。”

    “啊——太后竟是出此妙人。”

    另两三个要好的耳鬓私语。

    “这些年就没听谁提起过太后。逢年过节更是讳默如深,我暗里曾以为,是——不睦呢。”那人指指天,故意省去了当事双人。

    “可不是,毕竟不是生身之母。”

    “我也听说这位当年并不受先帝喜欢,”声音压得更低,“外面说,在先帝那里连个庶妃都不如呢。”

    几个无品的小主伫在亭外也难忍寂寞。

    “听说皇太后清心寡欲、侍佛虔诚,自个儿愿意久居庙中。”

    “我听说皇上往五台山送去的家书不断,今年一月中连去了十八封家书,一封比一封言辞肯切,这才将太后感化,愿意重归俗世。”

    “你说皇上这么孝顺太后,停了绿头牌会不会是特意斋心修身以向太后表明孝心呀?”

    后排角落里某位答应也有些小道消息:“你们听说没有,自打太后回宫,皇上的晚膳不是同太后一起摆在慈宁宫,便是去慈仁宫。”

    边上一常在接道:“我也听御膳房的小太监说了,听说在慈仁宫里皇上不叫侍膳太监上前,都是自个儿亲自侍侯皇太后用膳。哎,你不知道吧,御膳房还开了皇上的晚点计档。”

    “什么?”她震惊异常,“我可专门打听过,皇上极重养生之道,从不用晚点。难道,皇上与太后母子情份深到如此,才有这迁就之举?”

    前先那个漏了消息的常在一撇嘴角:“那是你孤陋寡闻。我早早入宫,可比你清楚。皇上原也是用晚点的,只不过这五六年不用罢了,”那久居深宫的常在见僖嫔后望过来,立刻一骨脑地倒了斗子,“太后与皇上的母子之情可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太后没离宫前,皇上是日日要去太后跟前请安的,便是白日无空,晚点或下钱粮前也必定要去的。”

    也有那不黯世势只好新鲜的妙龄女子们另关他切。

    “前次慈宁宫里,你可瞧见太后的打扮?一身纯亮的明黄穿珍珠嵌金线的旗服,我大清哪个寡居的妇人敢用?别看太后未戴其他一线金银,可发髻上那副西洋花式的钻石排簪以及耳垂子上那副同款的耳钉子就闪花了我的眼。往日里阿玛也得过几件西洋首饰,我却没曾见过那等好货色。”

    “可不是。我瞧着,宜嫔得宠又招摇,也没戴出过那等好料。”

    “哼,你是不知道,那等西洋钻极是难得,打磨、切割更是耗时耗力,旦凡失了一点薄厚便称不上极品,就是在西洋之地,也是有市无价。往年外朝入贡是得不来这等级物的。若不是我大清出得起价钱,那些洋商人断不会不远千里冒险运了来卖。前次去慈仁宫请安我本想再细细看上一眼,偏偏太后戴的是一组羊脂玉的首饰。”

    “那也是极有眼福了,我瞧着那羊脂白玉水色,贵妃娘娘从太皇太后那里得的一幅也是不及的。”

    一时间,千秋亭里燕语莺声、论长道短,话题都扣在“太后”之上。

    常在郭络罗氏到底年青性子浮,不敢再去扯家姐的衣袖,便向荣嫔问道:“荣嫔姐姐,你入宫时日久,可知道太后都喜欢些什么?”

    她声线尖利,众人虽嘁嘁喳喳耳目却委实灵敏,一时极有默契地静了下来。

    荣嫔不另隐守,娓娓而道:“我入宫后,见得皇上与太后的母子亲和,才感知何为世间真正的母慈子孝。晨昏定省,侍疾伺膳,悦语朗笑,扶散闲戏……”她语调温婉,所道之事跃然而近,引得众人也沉溺其间,“孝诚、孝昭皇后在时,我等常聚于慈仁宫,太后为解皇上心乏,摆弄出麻将、跳棋这等戏法来供皇上解闷,我等轮流陪着玩耍。太后性子爽真见喜,常送了精致的吃食、首饰给我等。妙趣又无身架,不只对我等轻言善语,就是宫中奴婢又有哪一个不道她老人家慈善?太后久居上位,什么金贵之物不曾见过,加之不喜金银之物,姐妹们与其送那些奢的、贵的,到不如取些新鲜、小巧的物什,能博太后欢喜。”

    谁不爱金银之物?众人有大半是不信荣嫔所说的。也有那相信的,先是为窘迫的妆匣窃喜,又烦于如何“新鲜”、如何“小巧”。

    说到底,博太后欢心是假,依太后之势在皇上面前得个赞许是真。

    荣嫔却并不在意,妍色更是可亲:“姐妹们可别信那闲言碎语,以为太后与皇上母子不睦。”她随意一睨,停在了亭槛外一朱瞟色宫装的女子身上,妙聆道,“惠怡妹妹和我是同年入宫,可得替我做证。那年琉球国进贡了几件难得纯亮的漆器,我记得外朝两位首辅各得了一件黑漆嵌镙钿云龙纹的圆盘,孝诚皇后得了件红地堆彩漆山纹长方攒盒,孝昭皇后与我各得了件红地堆彩淋缠枝菊花纹长方盒,”说道此处,像是沁入回忆的甜蜜里,荣嫔一弯眼角几若新月,“可说到底,谁都不及太后身边的阿行得宠。”

    一槛之隔,浮世载沉。宁芳隔着半开的槛窗凝视里面那个依旧爱着海棠红衣色的女子,竟觉得莫明地陌生。

    “阿行?阿行是谁呀?”常在郭络罗氏懒得去理那旗装绣纹低下的“惠怡妹妹”,只好奇荣嫔话里的故事。

    荣嫔也不计较,续道:“阿行是太后宠养的一只暹罗猫,是个挑剔的畜生,看上了那黑漆嵌镙钿云龙纹的圆盘便霸了当水盏,看上了那黑漆嵌镙钿双龙双珠的长方攒盒便直接盘做了窝。呵呵,惠怡妹妹,那似乎——还是康熙七年的事吧?”

    众人见荣嫔再次提及那朱瞟色衣装女子,这才细细打量。

    只见那女子霎转过身姿,到真有一张不识人间烟火的清洌容颜。

    旧人们自是识得这曾宠冠后宫的第一人,可到底过气的传奇在这后宫不过就是一番鬼故事。

    新人们瞧她把发上只一支素银簪,连答应们常戴的富贵绢花都没有一朵,知她身份卑微,自是懒得相看二眼。

    答应还是正经的有品帝妾,不入流的宫女到底也是拿着对等的体面薪奉,官女子却是由上贬罚的过气宫妃,再想于美女如云、新人如茬的后宫上位,不比愚公移山来得难令人信服。

    可这官女子纳喇氏到底不是寻常人,即便沦落至此,依旧不减傲骨。今次若非另有目的,她本不愿前来凑这个热闹,远远立着自不意招惹是非。偏偏,这马佳氏就不令她好过一而再地出言挑恤,怎不令她怒忿?这才转了身子狠虢了眼亭内真把自个儿当菩萨的荣嫔。

    同期入宫一个为嫔、一个降至官女子,还如此不识眼见,众人讥笑之语难免不加掩示。

    失宠、夺子、降位、苟活,纳喇氏再是孤傲,到底伤了她的脸面。宁芳隔着亭子打量那离群独立的女子,清傲拗执的身姿依旧,眼底波光粼粼的屈辱却是新鲜的陌生。她虽不喜纳喇氏的性子,却也不忍见其受辱至此,回首看了一眼温腕正要低声嘱咐,却不想那纳喇氏也终非立定承辱之人。

    “姐姐好记性,那时候你我可都年青着,初入宫闱,不过孝诚、孝昭二位先后与你我二人。偏偏只姐姐最有福气,接连诞下皇嗣。不但早早生了承瑞阿哥,阿哥还自小聪慧,五、六月间便学了踏步,引得太皇太后欢喜得什么似的。呵呵呵呵,妹妹我那时候可真是羡慕得很那。”“承瑞阿哥”好似开了纳喇氏的欢心,她肆笑未敛,却自有一种内宫淑眷们不及得肆纵和冷傲。

    荣嫔育有五子一女却无一子存活,早夭的承瑞更是她的眼珠子。纳喇氏上来便啄她的眼珠子,再好的修养也难掩颊绑的一丝抽搐。

    快意恩仇似纳喇氏,自是不会轻过敌人的伤口。只见她身态更是舒展,虽是多年未能细细保养,到底在自信痛快下生出众人难有的清傲:“姐——姐——,还是别来招惹我的好,我再不计,也有身家、有阿——,又久居深宫,别的是没有多少,但那些别人难晓得的污浊之事,我还是知之详多的。姐——姐——,你说是与不是?”

    荣嫔在宫中侵染多年,连主掌后宫的懿贵妃都要依仗于她,便是宜嫔如何看她不惯也不过了了重语,哪见过这般直刺见血的。加之荣嫔往夕谦和善予,施恩于众,多是难见她被个牙尖嘴利的官女子欺身的,不免纷出苛词声讨纳喇氏。

    见此场景宁芳已是琐然无味,正要就此离去,却见那盆“金盏银台”前一道月白身姿逆众独立,明明身处是非之地却贪恋那孤单水仙。

    “那是安嫔李氏。”小九子眼尖,立马近前轻语解惑,“听说安嫔不但写得一手好字,心思也颇为灵巧,弄出的那些个新鲜发式儿、头面连太皇太后都难免动心。只是性子寡淡了些。”

    许是小九子的尖声细语露了风,安嫔寻声偏首正与宁芳隔槛对视,宁芳只觉她神色清清淡淡,颜色也只算清雅,但一双平清的双眸里却闪动着叫人难忘的绵绵情怀。

    “妾李氏给皇太后请安。” 安嫔敛衣安福,声音不大,却如一眼清泉尾过,破了喧哗,顿叫众人收心、行礼、齐安。

    一丛花团锦簇中再要寻那月白面容已是不及。

    “额涅——”荣嫔出言唤道。

    宁芳见大半妃嫔挑了吃惊的眼色在她和荣嫔之间打量,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身边的小九子,不待细问,荣嫔已转出亭来,上前搀扶了宁芳,道:“额涅久居寺中,想是一时不适喧闹,惜珍也不敢前往慈仁宫打扰。今日晴好,想来额涅也是喜欢这秋色,惜珍陪着您在这御花园赏赏花可好?待到您乏了,叫了宫人将我那启祥宫桂花树下私藏的月桂取来,媳妇亲自斟茶,您来品品媳妇泡茶的手艺是否懒乏了可好?”

    先一口“额涅”、后一声“媳妇”儿,宁芳抽了抽嘴角,视线一下正好瞥见边上垂身的小九子狠狠抽了抽眼睑,心里一鼓,抬头又见神色更是古怪的的妙龄女子们,到底忍住了对久未能偿的月桂茶的向往。

    “不用了。你如今有了份位,斟茶倒水的活还是留给宫人们吧。”不好太明着亲厚,宁芳只能安慰地拍拍荣嫔的手背,“刚刚去御景亭吹了风,我也乏了,你们自个玩吧。”

    领着人离开,待到疏了距离隔树回首再去细看那荣嫔,忽觉正被一群碧玉年华的妙龄少女们簇拥的马佳氏到底是老了,不过花信之年(24岁),竟已难挽容颜睑角的花蔫秋糜。再想起刚刚马佳氏与纳喇氏的那段迎来送往,便如一口痰哽涩在了嗓间,黏重不适。

    “主子想是还未听说,孝昭皇后颇得汉人理学,宫中规矩、章程日趋严谨完善,其中便有条诫律言明:非妃位者见皇太后不称‘额涅’。”小九子转了转眼珠子,笑道,“荣嫔娘娘想是叫习惯了,一时难改。”

    是习惯还是客意,想来荣嫔自己清楚。这些年来宫人新人倍出,玄烨内忧外患,便如马佳氏这般的温良女子,怕也是不好过吧。至于纳喇氏,恐怕就更是渡日如年了。

    如果不是前路多劫荆棘刺骨,又有谁愿意垂下儿时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头颅承认自己其实只是只羽色灰瞒却假装高洁的野鸭?

    待到不见太后身影,荣嫔与纳喇氏难得默契凝望了太后消失的琼苑左门须臾,又对视了彼此一眼,才调开视线。

    弱碧之年,总以为紧紧抓住当下便可拥有未来,总以为青春便等同于无限挥霍的自我。然十年昭华转瞬,不轻意、回首间,才慢慢明白,曾尽在指间的拥有随时可以散去,而最娇艳的年华,也在绿涌红新间挥霍殆尽,只留一屡清烟与人追思。

    “回来了。”踏着晚霞玄烨进入了慈仁宫,见窝在榻几上同唠叨不休的雅丝下棋的宁芳神色泰然,才净了手面,也不见他请安,便一屁股紧挨着太后的大腿坐下,聊聊一眼,拈起一粒红漆的象牙圆子落定,迅速取了盘中白色的五子废棋。

    “啊——谁让你动手的?”宁芳一计“如来剁猪蹄”没能得手,“这可是我的棋!那谁不是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吗?你这小人!”一招败落不爽,单手顺势下移抓了某人大腿上一块精肉绞转了半圈,“咝咝”痛苦声入耳,才收势端起自己喝剩的半盏茶喜笑颜开着侍侯了他喝下,“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小人sir?”

    雅丝等人麻力地各自退下。

    玄烨将人搂紧:“下棋也挺劳神,所以爷主动替你代劳了。再说了,朕是皇上,皇上是何许人也?天人也,既非单单君子也不非世唤小人,是神非人、是为真龙也。”

    “就你?还是神非人、真龙也。喂,龙人,你的尾巴呢?”说着一手后去顺着他的后腰椎摸索,“龙人,你怎么只有屁股没有尾巴呀,不会是退化了吧?哈……”

    被这女人(性)骚/扰尊臀,他也不恼,搂着她腰的手却伸进了薄袄里隔着一层里衣抚摸她的腰眼。这女人不出门便不爱穿长款的旗衣,说是坐卧都不舒服,到是方便了他的上下其手。

    “走开。”宁芳后知后觉,到底是失了先机叫他挑开里衣摸到了肉肉。

    “只要夫人喜欢,说朕是人非人、是龙非龙那也成那,反正爷的肉也少不掉一块。”皇帝大人顺势将人推在大迎枕上。

    宁芳学着老虎发怒龇了龇牙,看在玄烨眼里到像只撒欢扮怒的猫儿,引得他咯咯直笑。她怒了,就着他脸廓便欲镶上小排“牙钻”。他是一点不怕,颊骨上些微觉出她的牙力便虚疼地“哎哟”一声,她一松口他便顺势倒在胸(口)上嚷“疼”。

    这一闹,宁芳到是出了一身薄汗,展臂取了几案上八瓣粉彩盘中的果塞进他的牙缝里。

    “老大不小个人了,你就贫吧。”然后自取了一个吞咽。

    玄烨一动不动地,握着果子囫囵:“想不到御花园里出的海棠果这么爽口。不如明年慈仁宫里也种上几株,就省得你吃个果子还跑那么远了。”

    “算了吧你,统共就这几步,哪远了?”宁芳瞅着他两三口啃完,接了核子丢在几上又拿了湿帕子给他擦了手口,“到是真可以多种几棵。京城外不少百姓将秋后摘下来的略有酸涩的海棠果装入铺有干草的筐里盖好,放在荫凉处,到了大雪、冬至前后,果子上起了淡淡一层白霜就成了天然的冻海棠了,那味道,甜而微酸,脆有果香,决非杏、梅可比。因这种果子紫里透红、红里透亮,立面上有一道道不显眼的棱,约有七八道,老百姓们便叫这种海棠果‘大八棱’,在京郊可是难得的零嘴。”出了汗也乏了,她松散开身姿由着他像个树袋熊般抱着他,打着哈欠道,“也可以洗净了去了残苞,放进砂锅里加点盐煮得开了花,冷了后在冬天里可不就是高级纯天然的罐头,小石头最喜欢这种吃法……”

    玄烨也不打断她,任着她絮絮叨叨些微小琐事却撩人温情,数月前还缠绕己身的寂寞欲狂谈吐间便飞灰烟灭了去。这日子,就该是这般门外风雨窗内自有娇小依渡。

    “那就种上几株,明年爷也尝尝鲜,没得爷这么大个皇帝爷儿还不济那些个山间小夫有嚼口。” 玄烨抑视她的妍笑自如。本以为见着他,她便要就荣嫔之事向他讨个说法,却不想她始终只字未提。

    “呵呵,别看你是个皇上,论起□来到真的不如江南小户。大鱼大肉哪有一点精致。你是要落武了,看看这象牙做的跳棋,人家明珠都有这等心思了,雕了憨态可掬的动物上去,瞧瞧瞧瞧,可爱不?”

    玄烨拈过她递来的棋子,撇了撇嘴:“明珠是太闲了,三藩的事他还没忙好到有心思给你做这些。”

    宁芳一把夺过棋子,免得明日他对明珠的为难更甚。

    玄烨的脸面在她的胸口涌动一番:“荣嫔的事你就不想问问爷?”

    宁芳神色一顿,大叹一声。其实她已经知道症结何在:“是为了子嗣吧。”马佳氏年长些,知人冷暖又温柔孝谦,向来难有不喜与之交往的。若不是子嗣上折损太过,凭着上宠下敬,在这宫中不可能落得与迟入宫的宜嫔争辉。

    “你对这些旧人存了感情,我又何常不知。可人生在世,是要靠些运气、天道的。”他握了她的柔荑,“世事境迁,各人各有各自的路要走。荣嫔若是聪明,靠着你的这点眷故亦能得了圆满。可人心那,谁又能替谁择了要走的路?怎么选,只能看她自个。”

    宁芳心里一挫,却很快丢开来去,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各人各有各自的路要走。这些年我避事宫外,也有苦涩难熬的时候,有时候觉得前路茫茫也存过……”指间一紧,心知是他心里惧怕,便也紧握了他的,“那年我辗转病榻几乎支撑不过,却听说温腕为了我的病向游大夫下跪。我那时就想,旦凡在这一世有一人为我牵挂,我便要欢心地活着。更何况,这一世为我牵挂的又何止一个温腕?”伸了另一手抚着他紧崩的身背,“处得时间长了游大夫告诉我一件事,我这才知道,当年有个小子为了替我求得一纸良方,低了他难折之膝……玄烨,我总想,人这一辈子再苦再累,只要有一丝惦念,就该活得好好的……可这些女人……旦凡她们想要的,我们又能给的,便多让一分好不好?……马佳氏到底曾为你生儿育女,我们不说纵容,宽待一二,好不好?”

    玄烨起了身,将她搂在怀里,摇拍着,很久才道:“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再是无情,也曾喜欢过荣嫔,会在马佳氏面前笑央着“惜珍给我做双什么什么”。现如今马佳氏变了,他自个儿又何常没变?

    拍在她背间的掌力轻柔却实在,就像在哄自己最爱的孩子。

    她是小三心里的一片柔软,他又何常不是她的宝贝?她虽然不喜欢那些令人惆怅的现实,却也要逐渐自立在现实里,因为他就生活在无比现实的现世里,而唯一让他可以伸出手就随时握紧她手的地方,便是被现实包围着的他的身畔。

    他们之间空白了五年,却打乱了那些人的一辈子。

    他吻着她,清醒又沉溺,虽然这爱情不如最初单纯的炙热,夹着太多成长的负担,可只要他还选择握着她的手不放开,便是地狱无间又如何?一样是沉沦到末世的快活知足。

    她将手心握在他跳动的颈脉上,感受那火火的脉动。

    “啊——”

    温腕在外殿整理着皇上刚刚换下的龙袍,寝殿里偶有丝语却安谧,突然划过皇上的一声惊呼,她忙停下活计竖了耳朵细听,只听里面传来皇上压低了声音可怜哈哈道:“饶了爷吧,夫人,疼——”

    “嗯?疼?这样呢?”

    “啊……”

    里面一个女人拉高了一个男人的左耳垂向上,恨恨地压低了声音吼着:“告诉你别在我脖子上种草莓你是听不见是不?啊——”

    “啊疼疼疼……”

    “叫你没长耳朵!叫你不长耳朵。被老太太看见了我还有脸吗啊——?”

    “呵呵,没事,这不赶着入冬了嘛,穿上立领的衣服看不见的。”

    “什么?”

    “啊……轻点轻点,真疼。”

    女人还是觉得不够解气,抡起左手“招呼”了一下男人的脑袋。

    男人小心将女人的两只爪子从自己头上卸下来捂在自个双手间,谄媚道:“你的脸面不就是爷的脸面嘛。呵呵,所以爷一直小心着。”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放心,不让人看见就是了,至于这水果嘛,还是要种滴——”

    “卟哧——”明明一脸官司,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就怎么都不能令人端庄持守。宁芳转怒破笑,想一指点在他脑门上却抽不出被“劫持”的手,“还不把我放开。你就贫吧。”

    玄烨挑了两下眉毛,满意地佳人在怀,继续当起了摇摇木。

    温腕确定屋里安泰了,便抱了龙袍出了殿去,仔细着关好了门,东廊下,李德全并小九子坐在一处正就着好茶吃着点心,看她出了来,冲她招了招手。